垂老吟箋，困人杯酒，相逢暫抵生平。
禁暖馀寒，愔愔猶滯簾旌。
尋常門巷苔空滿，怕前巢、客燕還驚。
怎消他、一度花風(fēng)，一度沈冥。
無端細(xì)雨燒燈后，盡薰梅染柳，分付愁生。
翠管嬉春，從教換了新聲。
醉來忍問閑消息，況芳時(shí)、次第陰晴。
料明朝、才聽雛鶯，又戀殘英。

新瀾滿地正滔滔，誰建吟麾壯我曹？
惜華二心偏共席，延唐一念感同袍。
論年早負(fù)從心欲，返日原非舉手勞。
安得霓裳天上曲，及身猶得聽云璈。

石泉晴雨變，山木淺深同。
蟻上陰厓蘚，蟲懸病樹風(fēng)。
行藏避客問，樵隱笑人窮。
不得攜妻息，應(yīng)羞采藥翁。

記瓊簫紫峒，玉貌珠喉，共引離尊。
曉月窺冰井，正云帆待發(fā)，霞袂輕分。
酒邊散愁無計(jì)，桃葉倚桃根。
指郁水漓波，舊紅新黛，同是銷魂。
溫存。
問誰識(shí)，驗(yàn)帕上香痕，襟上啼痕。
瘴霧侵梅骨，似坡仙南去，猶惜朝云。
海天暗增沈恨，潮汐變晨昏。
怕杜牧重來，梨花雨泣深閉門。

（之一）


紛紛死去的微小的生命拯救了人類。


它們的功績記在我們賬上，昆蟲學(xué)已
遠(yuǎn)遠(yuǎn)不夠了。


請(qǐng)看一只棉鈴蟲：
它離棉花已越來越遠(yuǎn)
但它的內(nèi)臟卻等待著
棉花的瓦解。


它的胃等待著將自己消化。



人類所不能承受的苦難由它承受。


一只棉鈴蟲盡其所有帶給我們
時(shí)代的風(fēng)塵和凄涼的教育。


人類啊，巨大的內(nèi)臟還有什么容不下？



誰踏上了潔凈的天國之路卻還背著
塵世的罵名？

誰在孩子們中間張著獠牙
卻在饑餓中一命歸天？


我們所庇護(hù)和我們所戕害的
忠良的遺孤、奸臣的兒女呵
誰給一只棉鈴蟲生命的尊嚴(yán)？



我們將樂于看到它墮落的身姿、粗俗的伴侶。


一個(gè)曾令我們?yōu)橹駛漠愵惤K將代替我們的兒子
摧毀我們心中純潔的言語。



我夢想著兒子的年代，我的兒子終將夢見那些背離夢境的事物
大海上航行著商船和艦隊(duì)
少女們尖叫著春花與殘雪
財(cái)富聚攏又散開。


我的兒子終將放棄幼年的職業(yè)和一部分天性
而新生活的曙光又使他心懷疑慮。


因?yàn)樗纳眢w日漸高大，靈魂卻遲遲不肯落地。




（之二）

在時(shí)代的批評(píng)中我聽到一些小心翼翼的聲音
仿佛那些努力掙脫歷史的民間故事
帶來偶然的精確。



是的，它們害怕一個(gè)人死而復(fù)生
如同一個(gè)弒君者害怕亡靈的顛覆。


它們?cè)跁r(shí)代的批評(píng)中猶如一群漏網(wǎng)之魚
徘徊于咫尺之遙，等待著重回牢籠。



它們不敢過于遠(yuǎn)離，它們沒有逃生的狂喜。


我所聽到的這些小心翼翼的聲音近似于
一位女性先知的喃喃自語：

它們首先是柔弱的，其次才是有限的勇氣和
某種未卜先知的力量。